平心而论, 夷人女子进京做了大清府院的妾侍虽不算多,但也不稀罕。
玛莎这个侧福晋的名头,全然是因为她是博启从海外漂泊带回来的。西班牙不是朝鲜等大清藩国,常人不知其深浅,但她那金发蓝眼的模样就有了莫大的迥异。
更何况她是乌雅氏族谱上有过一笔的侧福晋, 所出的儿子更是乌雅府上唯一的子嗣,甚至成了当今十四爷的陪读。
一个夷人女子几乎把许多大清嫡福晋踩在脚下, 旁人不是没有意见。即便在婉绣看来, 如今的玛莎已经深受局势所困,心底束缚着很不好受。
只是这种女人家的思绪,康熙无从感受, 也不想感受。但对于将其抬成正室这个想法, 显然没和婉绣一个步调上,更觉得有些荒唐, “你说真的?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?”婉绣莞尔。
康熙闻言皱了眉头, 他不在意官臣妻妾,但不代表他一点都不上心。平心而论, 让一个重用的人毫无枝蔓飘荡, 一来他不至于防备官臣到这个地步, 二来博启有些不妥。
这人若是不拴住,那就只有跑的更远的份。
“阿启的性子自小就散漫惯了,这些年家中为他婚事一事费了不少心思。可他一来不着家, 二来确实不喜欢。闹大了只会家宅不宁不痛快, 所以就耽搁着拖了一年又一年。”婉绣掐着康熙的肩头, 力道不轻不重的为其按揉起来,“都说先成家后立业,这家事妥帖了,日后做什么不尽心?”
“再议。”
康熙嗯了一声,像是应了又没说准。不过婉绣对此还算满意,“爷还没用膳吧,有什么想吃的,我下去吩咐一声。”
“吃不下。”
康熙仰头看着长椅,哪怕他现在偷的半日闲情,可心里也很不痛快,对这些享受的东西也没有心思。
“那我就瞧着备一些,总不能饿了肚子。”
婉绣利索的起身,对康熙的话并不惊奇。事实上这几乎是他的标准答案,而她本来就意不在此,所以晚膳早就有所准备。
只有两人用膳,则不必太过铺张浪费,一切从简就可。
婉绣亲手布菜,反正康熙说不上爱吃哪个,她就每样都夹了一筷子过去,“小六最近又没有消息,爷可有听得什么?”
“鸡毛蒜皮。”
康熙冷哼一声,他对于不进功就只会往外跑的儿子并不待见,“整日里左右钻缝,无事可成。”
婉绣手一顿,她持箸夹了一筷红椒。“小六好歹也是求学出门,爷不担心就罢了,怎么还处处不待见似的?”
红椒并不辣,但眼睁睁的看着某人气着放到他的碗里,康熙挑了挑眉头,“爷不待见?”
“不用了。”
康熙无语凝噎,他吃了六七分饱,闻言索性借题发挥的一把将箸放下。
动作虽轻,却把旁人吓了一跳。膳房的奴才率先就跪了下来告罪,连带着顾文星也是如此。
狐假虎威的虚张声势顿时让婉绣愕然,她看着堂中不语的人哑然,“都下去吧。”
奴才们顿了顿,没等到反对后这才伏身倒退出去。
婉绣上前坐在了康熙身侧,将手放在他手心上去轻握,“原来是我不对,爷大人不记小人过,就不要因小失大气着身子了。”
“朕没这么小气。”
康熙白了婉绣一眼,手下却微不可查的收紧了一些。
“那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”婉绣笑着碰了碰他肩头,“是我的不对。”
婉绣那天生气场景并不大,看到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,心里怎么想也不敢张嘴出来议论,所以康熙并不觉得什么更不可能生气。只是想着自己好心好意的得不到一句好,回头看见阳奉阴违的梁九功就更不高兴了。
想到这里,康熙还是要问一句,“小六那里自然有人看着,只是梁九功那里……”
“给胤礽吧。”
婉绣眉眼温婉,嘴里却十分针对,“本来这不是我能置喙的,可永和宫庙小,且他常常看我不惯更爱钻营。既然爷不愿意留着,那就给了胤礽去。”
胤礽这位太子爷的位置盘石桑苞,但是底下捣乱的人不在少数。梁九功这种眼珠子只看利益的小人渐渐地得意忘形,有两次碰到了胤礽的人,但因为动作快而小心所以一直相安无事。
可暗下不表的平静,不代表别人不会记仇。
就算没有让胤礽的权益有任何影响,可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?
皇上将人丢给太子,那是恩赐和历练。就算是丢弃,那至少明面上是好看的。可若是从嫔妃的手里丢出去,梁九功的地位掉价不说,日子也不好过了。
康熙斟酌几许,气息徐徐一声嗯传了出来。
“那这晚膳……”
“撤了吧。”
康熙摆着手起了身,拉着婉绣往屋外走去,“朕看你的丹青长进了些,今日就陪朕下两盘棋吧。”
丹青和下棋有什么因果关系?
婉绣扯了扯嘴角,她忽然想到那日走的急,以至于将康熙的那副玉石象棋收起来的时候也跟着回了永和宫。哪怕是无心之举,也不是不问自拿的借口。
有了这个错失,婉绣根本站不住脚。见康熙颇有兴致的模样,她只能硬着头皮勇往直前,想着说他心意算了。
只是,恶趣味着实让人难受。
这一夜棋局厮杀她走的格外艰巨,被步步引诱,又逐一绞杀,最后一击时却又犹豫徘徊的细嚼慢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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