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了两日,雨水稍稍停歇下来。京中的王妃诰命、商贾夫人接到懿旨,说是皇贵妃邀请诸位夫人进宫,愿将后宫赈灾簪钗义卖,所得银两皆换成米粮抚恤灾民。虽然王妃贵妇有机会进宫,也不过是寥寥可数,并非人人都有机会,更不用说那些商贾富户的家眷。再加上是皇贵妃亲自邀请,所去者非富即贵,世家名媛、尊养娇女齐聚一堂,更是从未有过的繁华热闹盛景。
因此消息一传开,立时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谈资。抛开头一次进皇宫的新奇,毕竟那么多女子齐齐汇集后宫,因此皆是纷纷赶做衣裳、定制钗环,都不肯在当日让旁人轻瞧了去。到了赏珠会的这一天,慕毓芫早命人将未初堂布置妥当,另外在御花园内设下丰盛晚宴,以备义卖结束后欢聚一场。
双痕此时才明白过来,因而笑道:“娘娘的主意不错,这样可比熔金划算多了。”
“呵,何止好上十倍?”慕毓芫掀开托盘上的红绫,看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钗环,“听说常有人学宫内样式打造金簪,既然她们这么喜欢,今儿就把货真价实的卖给她们,不是比外头打的更好?认真说起来,是有不少钱多没处花的主儿呢。”
香陶从外面进来,笑道:“了不得,都说要亲眼瞧一瞧娘娘呢。”
“我有什么好瞧的?”慕毓芫闻言一笑,“若是瞧一眼便给一千两,那我就天天坐好了,让她们瞧上十天半月,岂不把朝廷的金库都堆满去?”
双痕笑道:“一千两也太便宜她们了。”
主仆几人说笑了一阵,慕毓芫又问:“对了,让你们专门请的粮商夫人们呢?若是都到了,让她们先进来说会儿话。”
“是,奴婢出去瞧瞧。”
双痕出去片刻,便请进来六位华服锦衫的妇人。众妇人衣着打扮也还富贵,只是有些拘谨不自然,比不得王妃命妇见多大场面,一个个皆敛眉低头行礼。慕毓芫一脸和颜悦色,微笑道:“原是让大家进宫玩儿的,都随意坐罢。”
国中粮商虽然众多,但却以此六位妇人家中做的最大,粮店分号遍及全国,举国粮食大约占了七、八成生意。几家大粮商银子赚的多了,羡慕京中繁华,皆在京中修筑有别院,因而请人也算方便。想来众妇人已事先商量好,内中一名海蓝锦衫妇人回道:“能得皇贵妃娘娘盛情邀请,乃是我等莫大的荣幸。”
双痕在边上道:“娘娘,这是庆福行的霍夫人。”
慕毓芫笑道:“听说,如今庆福行都由夫人当家呢。”
“让娘娘见笑了。”霍夫人连忙谦了几句,解释道:“只因外子身体不大好,近年着实不能太过操劳,妾身只是帮衬着一些,断然说不上‘当家’二字。”
慕毓芫也不多寒暄客套,直接说道:“霍夫人,眼下江南七省水灾严重,不仅将房舍损毁,田地更是悉数被淹,百姓们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。今次召诸位夫人前来,就是想跟夫人们商议一下,能否替朝廷百姓解决燃眉之急。”
众妇人脸色均变,霍夫人勉强笑道:“国家有难,自然应当尽自己一份薄力。”说到此处略微停顿,担心问道:“不知,皇贵妃娘娘如何打算?”
“诸位夫人不必担心,朝廷断然不会强行收粮。”慕毓芫见下面气氛紧张,先拿话缓和了一下,“只是眼下朝廷也有困难,前几年战事消耗太多,而这次受灾的地方又太广,一下子拿不出足够的银子。不怕诸位夫人笑话,那赏珠会也是迫不得已之举,实在是没有办法,想着能多筹一点是一点。”
霍夫人忙道:“娘娘宅心仁厚、福泽绵长,所以才慧及天下百姓。”
“呵,霍夫人真会说话。”慕毓芫不理会她的恭维,往下续道:“特意单独留下几位夫人,是想请夫人们回去商量一下,希望能多体谅朝廷的难处,以平价将米粮卖出。另外,此次所购米粮数量太大,朝廷只能先给款粮的四分,等到来年秋收,再以同样的新米补足所缺的六分。”
“这……”霍夫人面有难色,“不是妾身只知道银子,可是米粮全都收购走了,我们今后又怎么开门呢?若是等到明年,这一年下来的店铺银子,还有给伙计师傅们的资费,不是要倾家荡产了么。”
“是啊,是啊……”众妇人纷纷附和,都有些不情愿。
慕毓芫却是一笑,“诸位府上都是国中富商的翘楚,区区一年里的资费,想来还不放在眼里,多半是担心剩下的六分银子。”
霍夫人脸上一红,陪笑道:“娘娘如此心细体恤他人,着实让人感念。”
慕毓芫朝双痕招手,取来一份黄绫圣旨道:“这是朝廷嘉奖你们的圣旨,上面的赏银虽然不多,却也足够一年下来的开销,这点可先放心下了?”转手让双痕递给众位妇人,又道:“另外朝廷会出皇榜公开告示,不仅要将你们的善行告知天下,更会把欠下的粮食写清楚,来年秋收粮食上来一定补足。”
“多谢娘娘想的周全。”霍夫人口气稍和,仿佛还有一点儿犹豫。
慕毓芫吩咐换上新茶,敛笑正色道:“各位夫人家都是生意人,做生意讲究的是太平盛世、流通转换,若是江南灾民得不到安抚,一旦动乱起来,只怕你们的生意也不好做罢。乱世里的人,为着一条命什么做不出来?到时候贼人横生、烧杀抢掠,各大商行若是有所损伤,朝廷也不负责包赔损失,哪还谈得上什么和气生财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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