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芫妹妹……”皇后语调有些轻咽,勉强笑道:“如今你诞下祉儿,后宫里都等着给你庆贺。皇上正欢喜着,哪会有什么伤心事呢。”
“姐姐,莫非你是——”慕毓芫想到皇后无子,不免心思略动,于是指着小皇子说道:“也罢,我也劝不了你。不如把祉儿抱走,今后由姐姐亲自抚育罢。”
“傻丫头,别胡说了。”皇后淡淡一笑,只是笑意微见黯淡,“为着这个孩子,你担惊受怕多少日夜。当自己是什么,想生就生么?”
“到底是我傻,还是你傻?”慕毓芫撑着身子半坐起来,凌乱发丝无序簇成海藻团状,玉色束带松散垂下,像是捆绑不住主人心中气息,“想着孩子就不顾自己么?你我自小读的那些书,许的那些愿,今日竟丝毫没有用处?姐姐,你也太傻,怎么就不想一想自己呢?”
“你看你,还是这么肯动气。”皇后转眸看向窗外,冷风卷着残叶飞舞着,一叶一叶,预兆着寒冬即将来临。看了半日,回头淡声笑道:“如今你刚生育孩子,还不知好生保养,再这样都不敢来看你了。”
慕毓芫情知她是宽慰自己,想着再多劝未免伤感,于是说道:“既然这样,那以后我就常带祉儿过去,也有姐姐多疼他一分。”
“好,那是自然的。”皇后缓和了神色,忽而笑道:“看你的样子,倒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情景。那时候自由自在,不似如今有诸多烦心事。”
慕毓芫也是惘然,轻叹道:“可惜,不能再回去。”
从前、如今、以后,这悠然而漫长、华丽而冰凉的宫墙生活,究竟何年何月才是一个尽头?时光悠然而过,生离死别、爱恨情仇,于浩瀚岁月中何其渺小?人总是无知于未来,不论将来如何,前一刻都不得而知……
大殿内放着架光滑可鉴的小巧桃木摇篮,鹅黄色的上等湖缎堆云般簇成团,内中雪色绡纱柔软无骨,小皇子胎发生有两个可爱漩涡,浓黑睫毛排翅似的,粉嘟嘟的小脸泛着婴儿娇红,任谁见到也忍不住想轻抚一番。
慕毓芫的指尖停留在发旋上,温柔看过去,“皇上说漩涡是承载福气的,两个便会双份福气……”忽然之间,忆起另一个粉雕玉琢的娇小婴儿,若是养在身边的话,是否已会稚声稚气的唤自己娘亲?
谢宜华正在给七皇子做着小衣,弯腰低头半日,反手揉着脖颈笑道:“祉儿生来就比别的孩子多份福气,娘娘怎么倒似担忧起来?”新竹帮忙挑着彩线,插嘴道:“看来皇上马屁拍得不准,所以才让宸妃娘娘担心呢。”
众人忍俊不禁笑起来,谢宜华放下手中的琉璃彩线,轻声斥道:“都是平时太不约束你,越来越放肆,再不听话就撵你出宫去。”
新竹垂着脑袋回道:“奴婢不敢了。”
“看你把新竹吓得,没人就让他们都随意些吧。”慕毓芫瞧着新竹一脸苦相,又笑道:“没事,你主子跟你说笑呢。”起身往紫铜鼎炉内撒了把翠屏华香,顺便舒展一下腰身,“近几日,被道贺的人闹得头疼,今儿倒是难得清闲半日……”话未说完,却见吴连贵一路小跑进来。
“娘娘,皇后娘娘不大舒服。”
谢宜华忙放下手中针线,起身道:“不如,嫔妾先回锺翎宫?”
“不用。”慕毓芫朝她摆手,又道:“既然皇后娘娘身子不大好,你也在这里,就顺道一起过去请安,省的回去再麻烦一趟。”
凤鸾宫外似乎透着紧促不安的味道,慕毓芫和谢宜华踩着小踏子下车,还未通报就见文绣亲自迎出来,口中却道:“皇后娘娘吩咐,让宸妃娘娘不必请安,回去好生照看着小皇子就好,近日都不必过来了。”
此事甚是突然,慕毓芫有些不明所以,问道:“本宫身体没什么大碍,况且都已经……”抬眸看着文绣有些迟疑,谢宜华在旁边悄悄拉道:“娘娘不如先回去,等嫔妾进去看望便是。”
正在僵持间,身后传来娇俏的女子声音,“皇后娘娘病中还担心着小皇子,宸妃娘娘莫非想辜负此番好意么?”慕毓芫回头看去,原来是沅莹阁的徐贵人,只见她掩面娇声笑道:“七皇子可是皇上的掌中宝,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?依嫔妾说呢,宸妃娘娘还是先回去,大家都安心些。”
慕毓芫不愿与她在口头上争执,谢宜华和双痕也不想多言生事,新竹却忍不住嘟哝道:“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,自己也捞不到好处。”
谢宜华还未来得及呵斥,徐贵人已经陡然变了脸色,冷声怒道:“哪里调教出来的奴才,这么不懂得规矩!主子面前有你说话份么?来人……”
“慢着——”慕毓芫情知她要借机发作,新竹若是被带下去少不得要吃苦头,瞥了徐贵人一眼,淡淡出声道:“新竹不懂得规矩,就让本宫带下去好生教导她,免得今后再惹各宫娘娘们生气。”
徐贵人冷笑道:“宸妃娘娘,是要偏袒这奴才么?”
“新竹不懂规矩,徐贵人也不懂么?”慕毓芫声音里透着迫人威仪,当场诘问住徐贵人,“本宫有辖理六宫之权,乃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,徐贵人若觉不公,大可向皇上禀述再做论断,不必在此大呼小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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