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明帝走出门去,慕毓芫乏力的走到妆台前,在桃凳上坐下,泛黄铜镜内是青春鲜妍的容颜,却少一点生机之色。双痕轻手轻脚走进来,小声问道:“小姐,是去铺床安歇?还是再坐一会?”
“铺床罢,你过来跟我同睡。”
明月如钩,清辉似水,清风带着凉意吹进来,卷得薄帷软帐摇曳不定。二人静静躺了一会,双痕望着月亮出神,“从前小姐没出阁,咱们也是这般同睡,中秋的时候还一起看月亮呢。”言语间大是怀念,突然裹着衣衫翻身下床,回头一笑,“小姐,不如今天也打开窗户,看一会月亮吧。”
慕毓芫不料她真跑下去,只好点了点头。
“这月亮还是从前一样,只是天色好象……”双痕话未说完,只见窗外一个欣长人影投进来,竟是打算翻窗而入。
“姐姐别嚷,是我!”
慕毓芫也吓得不轻,待听到声音才松了口气,“你怎么来了?胡闹!”起身披上外套下榻,吩咐双痕去点了灯,再到外面门口把风。
云琅一身淡青色的锦袍,大步流星上前坐下,“姐姐先别生气,这次可是二哥让我来的,说是不放心,特意让我跟着后面保护。”
“你二哥稳重,怎会让你胡来?”
“姐姐,就知道你不信。”云琅抽出金合欢刀来,递了过去,“你不信我,总该相信这把刀吧。二哥亲自交给我,说是以防不测。”
“怎么会?”慕毓芫认得那合欢刀,是慕家调动外省暗人的信物,另一把原在自己手中,因为灰了心,回府时遂交给哥哥保管。
“有人来回,政观阁的人已知姐姐身份。”
那么,一定是那天遇到的人。慕毓芫心里微微一沉,当时虽然觉得有些不妥,却也没有太在意,到底还是疏忽了。
“姐姐。”云琅凑近些一笑,“一路上都没被你们发觉,功夫还不错吧?”
“你少得意。”慕毓芫笑斥了一句,却听外面有脚步声渐近,门口传来孙恪靖沉厚的声音,“夫人,可曾见到可疑之人出入?”
云琅一惊,复又从后窗翻出去。慕毓芫忙朝双痕使眼色,双痕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,慵懒回道:“啊呀,是谁在外头,且等一等。”挨了片刻才开门,故作惊讶,“原来是孙大人,这么晚还有事么?”
孙恪靖问道:“姑娘可曾见到有人出入?”
“半夜三更的,哪里有什么人?没事我就回去睡了。”双痕似吵醒后不耐烦,揉了揉眉头,补道:“怎么,难道是有贼?”
“那没什么,打扰姑娘安歇。”孙恪靖抱拳时,震得剑在鞘中“嗡嗡”作响,双痕便关门退进来,外面脚步声渐渐走远。
此次包下一艘巨大画舫,乃是只出自湖州最大“碧波苑”,虽比不上皇宫画舫奢侈华丽,却也是朱漆绿瓦、珠帘蔽月,雕栏楼阁一应俱全。整个画舫共分三层,最底下是浆手杂役出入之地,中间一层十六间上房,顶层做半开内凹设计,出门便是开阔的平台栏杆,以供站在上面观光游赏。
去庆都大概需五、六天水路行程,若是沿路观光时间就更长,画舫每天租金三百两银子,加上日常开销简直是日掷千金,通算下来一趟至少要近两千银子,寻常人等自然是问都不敢问。画舫平台上,放着两把紫藤绕花长椅,上头支着紫缎垂帘遮阳圆盖,供帝妃二人倚坐。一群歌舞坊的管乐名伶坐在其后,玉笛声顺风散开,宛若一缕缕细长的山泉溪水,在画舫之上萦绕不绝。
晨曦初升的天空,水面上好似洒了一把明珠荧光粉,日色若金、波光粼粼,沿岸水光山色都在其中投下倒影。有青色飞鸟划破云层,一群群好似墨汁斑点洒在白绢上,“唧”的一声清啼,自万丈高空传下来。明帝透过手指缝隙望去,畅然展眉道:“在皇宫游湖虽浩浩荡荡,到底还是地界小。不比外头气势轩阔,大好河山皆尽囊括于胸,何等的畅意抒怀!”
清风从对岸沿江吹来,慕毓芫倚朱漆木栏杆前,云鬓散发飞扬,臂上青玉色绡纱流苏盈动,随风长长飘曳。闻言淡淡一笑,却听乐楹公主在上面扬声道:“你们快过来看啊,船下面好多鱼儿。”话未说完,一阵乱步“蹬蹬”冲下来。
墨绿透莹的江水,连绵翻滚激起层层细白雪浪,几尾小白鱼浮出水面。乐楹公主趴在栏杆上,手中抓了一大把鱼食,用力的朝下面扔去,“有趣,有趣!”说着又跑过去拉扯慕毓芫,“呀,皇嫂你快瞧这边,泡泡吐得好大呢。”
慕毓芫往下看去,果然一连串水泡“扑嘟扑嘟”直翻,于是微笑道:“你喜欢就多看会,别被边上江水溅着了。”
“前面就是三厘岛,准备靠岸!”画舫另一头桨手高声吆喝着,众人顺着桨手所指的方向看去,有个两里左右的半圆小孤岛,并没有房屋人群的迹象,倒是郁郁葱葱的橘子树长得分外茂密,浓绿之中点点橘红,煞是喜人。
“啊呀,你先别走,水底下好像有东西!”
慕毓芫听她说得稀奇,又转回身来,只见水下隐隐有大团水草在晃动,并不象是江心小鱼的影子。正觉得十分古怪,就听“哗”一声巨响,水底呼啦窜出十来个黑衣蒙面人,身上江水溅落在甲板上,神色很是不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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