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毓芫蹙眉忍痛坐起身来,指着台阶上的毯子,“让人过去仔细瞧瞧,上面好像有污渍,在靠近台阶边缘的地方。”小太监忙跑上去摸了摸,结结巴巴说道:“回娘娘的话……,毯子上仿佛有油迹。”
油迹?无缘无故么会有油迹?慕毓芫脑中星光一闪,在跌下去的一刹那,自己仿佛看到什么不对劲。记得众人都跟着蜂拥出来,只有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,绕开正道从旁边跨出。可惜只是转瞬一瞥,小宫女们都穿着同款宫装,模样也十分相似,如今再要分辨几乎已不可能。
太医赶来上来请脉,慕毓芫摇头说道:“不过是点外伤而已,去开些愈合伤口的膏药来。”深吸一口气,沉吟片刻,“取一卷素绫来铺在地上,要整的一匹才够。”小太监面色迷惑,却也不敢多问。
两个小太监搂着素绫跑上来,按照吩咐横展铺开。双痕端着清水过来,伺候着慕毓芫洗了双手,小声问道:“娘娘,要不还是先回去再审?”慕毓芫对她耳语几句,双痕脸上霍然变色,转而朝下吩咐道:“所有人都站到素绫上,再退后十步背过身去。”众人虽然摸不着头脑,却也不敢多问。
一团团皱巴巴的灰团上,或多或少都有些油迹,唯独有个小小的脚印没有。慕毓芫有些明白过来,遂淡声道:“好了,大家都转过身来。”众人皆是惶恐不安,慕毓芫对着位置一看,是云曦阁内扫院子的锦儿!
宸妃册封礼上出事,很快传遍六宫。徐婕妤坐在旁边挑弄着凤仙花水,左手三指葱管似的指甲蓄了寸许,水艳艳的紫红色格外明丽,说着又将翘手比了比颜色,曼声冷笑道:“姐姐,恨她的人可不只咱们,如此倒是省心了。”
“哎,听说皇上正赶过去呢。”
“哼,我也听说了。”徐婕妤冷声一笑,道:“不就是擦破点皮么?皇上平日总是忙得没半点功夫,现在怎么就有时间,也值得闹出如此大动静。”
惠嫔却握了她手,叹气道:“你似乎比先头清瘦了些,要是心里闷也该说出来,把自己弄得瘦骨嶙峋的做什么。”
“姐姐,你怎么还是如此痴心?”徐婕妤翻身直起来,冷笑道:“现在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,我能做些什么?除了云曦阁的那位,皇上现在还能看得见谁?!”说话声音稍大,震得鬓上的步摇串珠跟着晃动,“那怕是养着玩的猫儿狗儿呢,说撂就这样撂下了?我不甘心,可是我又能怎么样?”
惠嫔听她说得凄凉,却也想不出什么劝解的话,勉强劝道:“宸妃她刚进宫,人之常情是要新鲜几天,等过些时日就好了。”
“哼,你这话唬谁呢?”徐婕妤咬着嘴唇,柳眉微挑,“上次原本好好的,不过白问了句泛秀宫的事,皇上立时就翻脸,从没见他动过那么大的气。原来是大有来头,咱们不光惹不得,连多说一句都有不是,好稀罕啊。”
“唉,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。”惠嫔端着茶捂了半日,低声问道:“依你看眼前的事到底是哪宫主子捣的鬼?”
“我哪知道,那样的美人谁不怨恨?”
“皇后自然是护着宸妃的,哪些没名分的主儿怕也是没胆,算来算去——”惠嫔左右琢磨了一下,“你说,会不会是咸熙宫那位?先头不是还闹了。”
“或许吧,只可惜没有摔死她!”
如此恶毒的诅咒,慕毓芫自然是不知道。回到云曦阁仔细检查了下,除了手臂上有几道长长的擦伤,手肘膝盖也有瘀青,最明显是金步摇印出的半弧形伤口,足足有小半寸长。云曦阁的宫人们顿时忙开,找药、清洗、包扎,正乱得成一锅粥,只听外殿传来王伏顺的声音,“皇上驾到!!”
“你们都是死人么?”明帝疾步走进来,低头瞥了一圈殿内宫人们,冷声道:“连个人都搀扶不好,留着你们有什么用!!”
慕毓芫轻声道:“没事,不当紧的。”
“伤到哪里了?快让朕瞧瞧。”明帝神色很是心疼,又朝宫人喝道:“还愣在这里做什么,都出去!”众人早被吓得没魂,瞬间退得干干净净。
“别动,让朕看看。”明帝轻轻褪下手臂上的素绫,赫然几道红肿的血痕,雪白的双臂宛若白玉划伤,半弧形的伤口更是惊心。脸色越发不好,盛怒道:“早知如此,朕说什么也要陪着你,真是一帮蠢材!”
“皇上,真的没事。”有陌生男子的气息袭来,慕毓芫不自觉闪开些,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只因臣妾穿着高底木屐,没站稳就摔了。”
“罢了,你不用替他们掩饰。”明帝凝了一下气,稍微平和些,“这次出事到底是谁下的手?安的又是什么心?你不用担心,朕都会查个清楚。”
“是,凡事有皇上明察。”
明帝张了张嘴,轻叹道:“你就不能——,不这么生分么。”
慕毓芫不知该如何回答,转过去看窗纱,窗外稀稀疏疏的树枝影子落在上面,随着风起微微有些摇曳,沉默半晌说道:“皇上,臣妾有些累了。”
明帝一怔,仍旧保持着微笑,“那好,你先歇息一会。”
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,听到明帝缓慢沉重的步子出去,终于松了一口气,心思又飘回到册封礼上,一点一点细细思量开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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