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席上两盏青绿兔毫盏,一盏上桂花若隐若现,乳雾如云,一盏中隐有凤凰展翅,煌煌然不似人间,水雾袅袅,似真似幻,茶香满溢,全场人鸦雀无声,只偶有低低的惊叹声,眼珠子也不敢眨。
斗茶一说京城人多只听闻过神奇,说是能幻化出花草山川之象,心里却很不以为然,想着哪里有这等神奇之事,只当是夸大的说辞,却没想到此番竟真能亲眼见到,惊叹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虽说都幻化出了物事,到底是谢婉宁的更加令人叹服,汤花中凤首微扬,翎翅展开,在日光的照射下竟隐隐生出一丝光华,真叫人以为是神话里飞天的凤凰,妙不可言,至于那桂花,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。
过得一会儿,二人幻出的物象渐渐消失,只余纯白汤花,这时众人都不敢喘气,只盯着兔毫盏。
陆乐怡看着像是比陆雅怡更紧张,她眼睛狠狠盯着茶盏,谢婉宁可不能赢,一个草包如何能比得过名满京城的姐姐,她不自觉就拧紧了手里的帕子,竟是扯得抽了些丝。
陆雅怡面色沉静,看不出什么来,只不过她白皙手指上青色的脉络出卖了些她的心思。
“露出水痕了,”底下有人喊出来。
陆雅怡的背脊挺直,面上露了笑:“我输了,谢小姐好技艺,我输得心服口服,”仪态落落。
原来是陆雅怡茶盏中的汤花先露出了水痕。
谢婉宁弯起了唇角,阳光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,看着竟有些耀眼:“陆大姑娘说的哪里的话,我不过侥幸而已。”
陆乐怡紧盯着谢婉宁,怎么可能,谢婉宁竟然真的赢了,她不信……
陆雅怡认真的打量谢婉宁:“谢小姐不必过谦,”然后拉过陆乐怡的手走下了台。
锦席旁只剩了谢婉宁一人,兔毫盏中还有茶雾袅袅升起,正散在她的周围,眉眼生动,嘴唇红润,美的不大真实,叫人挪不开眼睛。
福康公主也回过了神,她看着谢婉宁,连连感叹:“真是难为你了,这样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,”说着就拉起了谢婉宁的手。
谢婉宁低头,福康公主的双手触感温润,她有些不好意思:“也是臣女投了巧了,”虽说她确实会,那也是前世里她学的。
福康公主只当她害羞,抿了抿谢婉宁的鬓角:“真是好孩子,”眼角的细纹也散了些。
谢婉宁和陆雅怡二人的斗茶实在是精彩,以至于后面的才艺都索然无味,众人心里还念念不忘着斗茶时的精彩。
雅集很快就结束了,福康公主檀色绣着八团喜相逢的长襟子在风中微微飘动,她的眉宇间含了笑,像是年轻了几岁:“这次雅集的头名是,”然后拖长了尾音儿,看了看底下的一众女学生们,“谢婉宁谢姑娘。”
底下的小娘子们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定夺,但此刻亲耳听到福康公主的话还是很是失落,不过此番虽说叫谢婉宁夺了头名,心里到底还是服气的,那等技艺,实在叫人惊叹,因此都实心实意的向谢婉宁贺了喜。
谢婉宁几乎忙的转不过身来,好容易应对完众人的道贺,她就看见陆雅怡姐妹的背影,正往花园门口往外走,是要出去的模样。
她不由得就想起前世里高傲的陆雅怡,就算是后来陆修文失势,也一直挺直着脊背,她想起陆雅怡身为晋王妃时大红色的宫裙衣角,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,她刚刚这是赢了陆雅怡……
杜氏一见谢婉宁得了空连忙就上前拉起了谢婉宁的手:“我的乖乖啊,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这样的本领,娘怎么不知道,”她想起方才斗茶时的谢婉宁,叫人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女儿。
“娘,女儿闲来无事学的嘛,”谢婉宁企图蒙混过关,这本领可不是现在的她能学得会的。
还好杜氏正在兴头上,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,满心还沉浸在她的女儿得了雅集头名的喜悦中。
这雅集结束了,紧接着就是出园门时的投花了。
女学里雅集可是大大的盛事,女学生们的兄弟也会来女学捧场,他们大都是太学的学子们,此刻正在外头等着给自己姐妹投花。
这投花寓意很好,祝愿幸福安康,一般都是自己兄弟投给自己姐妹,不过也有给别的姑娘投花的,这一般就是暗示对对方的心意了,是心慕对方的表现。
谢婉宁同谢婉容和谢婉柔一同出去,到底都是谢府的姑娘,自然是要一同走的。
女学外头一溜儿桂花树,香气扑鼻,地上铺了许多花瓣,很是好看。
谢婉宁出去就看见了许多学子们正在给自家姐妹投花,很是热闹。
谢婉宁一眼就看到了冯芸,她正立在一棵桂花树下,裙摆边有许多枝花,还有许多男子在偷偷看着她。
谢婉宁回过头来与谢婉容说话,不知觉就走到了一棵粗壮的桂花树下,这棵树尤其高大,桂花蔓蔓,还有些落在了她的肩上。
周遭是欢声笑语,忽然间声音就小了起来,谢婉宁抬眼,前面有一个人走过来,他穿了玄青色绣着折枝纹的直缀,唇红齿白,在微亮的日光下侧脸如玉,不是顾绍是谁。
他手里随意拿着三枝长桂花,本就俊秀的脸越发好看,看着越发清隽,谢婉宁甚至听见了旁边小娘子的抽气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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