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同样的,有怎样的主人,就会培养出怎样的仆从。
之前,赵俊臣曾见过温观良府中的管事,和温观良一样,皆是视财如命的性子。
至于许庆彦那嚣张跋扈的小人性子,也是与从前的赵俊臣一脉相承,如今的赵俊臣虽然已经李代桃僵,心性手段也是截然不同,但许庆彦的性子却已经固定了下来,无法轻易扭转,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。
而周尚景府中的李管事,也是一样,虽只是初次接触,但其神态动作,细微之间,皆有一些周尚景的影子。
“首辅大人门下管事李成,见过赵大人。”
被人领到书房后,李管事规规矩矩的向赵俊臣行礼,沉声说道。
虽然代表周尚景而来,却没有丝毫狐假虎威的样子,神态谦卑内敛,但双眼半睁半合,总让人无法轻易察觉到他的心绪波动。
看着李成的神态气度,再想想许庆彦一贯以来的“皇帝老大、少爷第二、而我就是天下第三”的嚣张样子,赵俊臣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。
人比人,气死人,赵俊臣如今的人才积蓄,终究不能与周尚景相比,眼前这个李成,只是周尚景府里的一个普通管事罢了,但初次一见,其气度神采,就已经要远高于自己身边的许庆彦了。
暗思之间,赵俊臣笑道:“李管事莫要多礼,不知首辅大人派你来见我,可是有什么事?”
李成抬头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许庆彦,见赵俊臣并没有让许庆彦暂避的意思,知道许庆彦是赵俊臣的亲信,也就不再遮掩,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,双手捧着递给了一旁的许庆彦。
待许庆彦把密信转交给赵俊臣后,李成才沉声说道:“赵大人,依我家老爷的意思,如今庙堂之上形势已定,诸般谋划皆已经准备妥当,正是蓄势待发,而大人您的身体也该养好,并复出庙堂了。”
“哦?”赵俊臣轻笑着拆开密信,一边细细查看着,一边随口说道:“我已经到了病愈的时候了?”
对于赵俊臣的询问,李成却没有多话,只是垂首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复。
赵俊臣把密信看完后,神色古怪,似乎隐约间叹息了一声。
沉默良久后,赵俊臣缓缓开口道:“你回去跟首辅大人说一声,就说我这段日子已经闲惯了,身子心性也懒散了,还想再休息一段时间,直到半个月后,也就是春闱开始前,才会复出庙堂,这段时间,诸般谋划,让首辅大人同沈、黄两位阁老看着办就是。既然计划已定,准备已妥,接下来的事情,有我没我,已经没什么区别了。我接下来继续躲到后面看戏就是了。”
听赵俊臣这么说,一直情绪内敛的李成,神色间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,问道:“大人当真还不打算复出?如今时机已到,难道大人您不打算亲自对付太子殿下吗?”
赵俊臣挥手笑道:“有首辅大人、黄阁老与沈阁老在,多我一个不多,少我一个不少,有没有亲自参与,也并没有什么区别,我信得过几位前辈,想来就算没有我,他们也必能处置妥当的。”
李成沉默片刻后,又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道:“既然大人心意已决,小人自会以大人的原话回报我家老爷,只是还望大人三思,按我家老爷的意思,这个时候还是同进同退为妥。”
………
当李成离开后,赵俊臣再次拿起周尚景传来的密信,又细细的看了一遍。
然后,却是一声叹息。
这封密信,却是周尚景在向赵俊臣通报计划进度,里面详细描述了从京城到江南,沿途各地方,在太子朱和堉的主持下,因为南巡准备,而造成的诸般祸害。
简单地说,这诸般祸害,祸国殃民之处,百姓损失之高,还远在赵俊臣当初的想象之上——他终究还是小觑了如今大明地方官员的肆意妄为。
虽然太子一党如今依旧懵然不知,但实际上,因为南巡的准备安排,地方官府的私下作为,如今民间已经是怨声载道了。甚至在官府迫害之下,还出了不少家破人亡、百姓流离失所的惨剧。
按照周尚景的计划,很快的,这般民怨民恨,就会汇聚于京城,爆发开来,并将矛头直指太子朱和堉。
虽然这般计划,本就是赵俊臣亲自谋划,并是主要推动者之一,虽然赵俊臣在谋划之时,也早已有了觉悟与准备,但想到如今民间的诸般凄惨景象,赵俊臣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有戚戚。
毕竟,他自己就是造成这些民间惨剧的主要负责人之一。
虽然已经残存不多,但赵俊臣终究还有些“良心”存在。
所以,虽然明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复出,能加大对太子一党的打击力度,并能在事后分到一些好处,但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何般心情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民怨民愤,所以赵俊臣还是下意识的不想再继续参与。
“心态终究还是不行啊,明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,但事到临头,还是不敢亲自面对,没法像周尚景他们那般眼中只有利益,却没有善恶是非……”
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,许庆彦已是觉得赵俊臣情绪有些不对,问道:“少爷,你在想什么?”
赵俊臣悠悠道:“我之前曾听过一番言论,说是若是由一只狮子带领一群绵羊,绵羊也会养成狮子一般的性子,悍勇嗜血。若是由一只绵羊去带领一群狮子,狮子也会养成绵羊的性子,懦弱胆怯。两相争锋,由狮子带领的绵羊,能够轻易击败由绵羊带领的狮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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